第一七一五章 祖树世运今易我,道在人间只眷八 (第2/2页)
事实是即便神拜柳于神之遗迹垂枝而来,它毕竟重伤刚愈,也非斩神官染茗本身。
他只能接引朱一颗走。
而没法指引爱苍生无法动弹。
可爱苍生便如是给强势控住了,控住他的不是外力,而是自我。
“我,被徐小受耍了!”
徐小受一句“无事发生”,爱苍生心头翻江倒海。
他去过神之遗迹,也记得在那里发生的一切,感应到的道则层次。
超道化上限!
神之遗迹,这是一个连十尊座去了,都能有所提升的大机缘。
爱苍生从未想过,道璇玑数令逼催自己折返回圣神大陆,因果居然还应在此刻。
他因为在神之遗迹待的时间不够久,没有参透接引之道。
他在圣神大陆,被圣神大陆的祖树神拜柳,在神之遗迹以染茗的接引之道,耍了一道。
煮熟的朱一颗,飞了?
“呵……”
爱苍生放下邪罪弓,嘴角一扯,哂然一笑。
被辱骂、被背叛、还中计、还愚蠢……爱苍生是被自己气乐了。
分明是他布下的局。
徐小受也如愿以偿进入了死海。
可人在死海,看似被动,实则在徐小受的各般斡旋之下,被孤立的那个,反倒成为了自己?
死海,死海没用。
祖树,祖树投敌。
《洪荒兽》骂他被打到东边就在东边坐一下,被指向南边就往南边赶过来,像一条精疲力尽的狗,到哪都要歇下喘口气。
事实也确实如此!
徐小受说的,一点都没错!
自己这和被人牵着鼻子走,有什么区别?
“徐小受……”
爱苍生自认为已没小瞧过这个年轻的对手了。
今下回溯过往种种,从徐小受于神之遗迹归,放肆登临圣山那一刻伊始。
他发现,自己固然没小瞧徐小受,却是高估了自己!
确切点说,高估了自己的计谋!
若将徐小受等价于道穹苍,自己现如今在做的,不正是舍本逐末——不战,而在拼计谋么?
那么,对付道穹苍这类人,最简单粗暴的方式,是什么?
寻常人,或许会回应一句,闭口不言。
爱苍生的答案,永远只有一个字:
“打!”
是的,从一开始,自己的判断就是对的。
跟徐小受斗,唯一的解决方案,就是“打”!
但自己的方向,却不知何时出现了偏差。
或因南域炼灵师生死、或因其他,总之顾虑太多,最后荒唐到连鱼老的“计划十六”,都采纳了……
鱼老是什么人?
鱼老就是条咸鱼!
他的咸鱼之策,怎么也被自己采纳了,还自觉可以走到最后,完成最初的目的!
这落在徐小受、道穹苍等脏人的心思中,不异于给足了时间,是他们最想要的么?
时间,在普通人手中,摸不着,握不住,只能白白流逝。
在他们那些人手里,那是足以兑换世界的筹码!
“打!”
爱苍生终于找回了自我,冷眼瞥向身侧,“回中域!”
不能再拖了。
再拖下去,就算自己现在可以胜过徐小受,至末时也会因由他们缔造出的种种变数,以败亡终局。
颜无色是怎么死的?
拖死的!
饶妖妖是怎么死的?
拖死的!
圣神殿堂的高层每一次有人战陨,道穹苍都会开会复盘,他清晰明了讲过这一切的根本,爱苍生也受用之。
这些人,都是在一开始找不到主与次,因由时间白白浪费,最终阵亡。
可当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来时……
爱苍生发现,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,在拨弄局势的走向。
连他自己也被蒙蔽了,也踏上了这条不归路——被拖延时间后,被彻底拖死!
“仲元子!”
一声高呼。
元素神使仲元子不敢再躲,刷的出现在身侧,却是哀呼道:
“不可!”
“苍生大帝,真的不可!”
“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,之前的忍了,之后的为何不能忍?”
“徐小受要这般折辱我们,那就让他折辱,只要他走到死海第十层,只要无袖归来……”
仲元子手脚并用,拼命比划着,“攻守之势易也!易也!”
可爱苍生哪里是听劝的人?
他的脾性,比古剑修还要犟驴!
仲元子看不清局势,他懒得解释,只知道莽夫可胜智者,只想抛却一切只会桎梏自己的理性。
他斩钉截铁一挥手:“回中域!”
“回什么回?”
远处,传来一声轻笑。
仲元子泪都挤出来了,还想再劝,一听这熟悉的声音,身子猛地一震,刷的回眸。
传道镜沙沙而错,画面完全模糊。
从镜子后面,走来一道身着星纹长袍的高挺身影。
“小道!”
“不,道殿主!”
仲元子身如雷震。
刚刚的假泪水一下被真情绪取代,泪腺跟炸了一样,眼角就滋出了水花。
哇!
道小子,你终于舍得回来了?
这一刻,此前受过的所有委屈,似得到了宣泄,仲元子张开双臂,作势欲扑。
他要狠狠抱住道穹苍,抱住自己的大脑。
只有拥得住面前人,自己和爱苍生,才有可能和徐小受斗上一斗,才有可能反败为胜。
再不济,也不会被那可恶贼子,羞辱得连回击的方式都没有,连骂回去的机会都无!
“啪!”
爱苍生一把扯住了仲老的衣袖。
后者幡然醒悟回来,道穹苍,俨是敌人。
世界突然变成了黑白灰,仲元子失去了所有颜色,颓败地瘫痪在地,如同被人抽离了脑髓:
“呃呃呃……”
爱苍生望向道穹苍,邪罪弓一紧,瞥了模糊的传道镜一眼后,选择了放下:
“再往前一步,我会杀你。”
此刻这里发生的一切,五域看不到,他们可以畅所欲言。
道穹苍闻声,立刻止步不前,高高举起双手,“我不是来打架的,我也打不过你。”
“你来当说客?”爱苍生知道他要来干什么。
“对,你的选择是对的,但我还是要请你留在南域,暂时不要过去死海那边。”道穹苍说着。
“凭什么?”
“凭我的一腔真情……”
嗡!
邪罪弓一把提起,箭矢骤然蓄出。
道穹苍吓了一大跳,连连后撤,地面跟烫脚似的,他缩到了传道镜后面,不敢再骚:
“凭你说过的,你是护道人,你是试金石,你并不是真的‘爱狗’,你并没有给他们看门。”
“凭徐小受可以,他可以完成你的期待,做到你做不了的事情。”
“他可以斩你的道,以你磨剑,且试锋芒!”
这话听着像是在骂人。
爱苍生却皱着眉,停下了攻势。
其实他已分不清,道穹苍到底是在忽悠,还是另有其他用意。
可分不清是正常的,他是道穹苍。
爱苍生懒得去思考这些了。
“凭什么?”
他复问着,就凭道穹苍此刻讲的这些,不够。
可道穹苍的出现,又令得他冷静了回来,确实不该因不堪受辱而冲动。
如果徐小受赢了自己……
如果他能做到,自己便也能放下今下坚持的这些了。
思及此,爱苍生长长一叹气。
就在他刚要放下邪罪弓的时候,道穹苍弱弱说道:“当然也凭我们几十年的感情,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,我们……”
嗡!
邪罪弓猛地又抬起,道穹苍戛然而止,急忙改口道:
“当然不是凭我!”
“当然也不是凭徐小受!”
“当然更不可能因我三言两语,就能打消你的坚持……”
“你不废话,会死吗?”爱苍生忽然失笑,他发现道穹苍好似几十年没改过本心,他还跟三十年前的少年一样,这很好。
骚包老道也笑了。
他呵呵指向了北方,不再啰嗦:
“你有大道之眼,你自己看,你往中域的方向看,徐小受的准备,比你想象的要多。”
中域……
瘫痪在地上的仲元子,闻声扭头,望向中域。
他没有大道之眼,他看了个寂寞,即便有空间属性,他也没有那个奥义,能将整个中域尽收眼底。
爱苍生看向了中域。
身后方道穹苍的声音传来:“你找个人,我不说他的名字,你自己找。”
人?
爱苍生遍观中域诸人。
当他找人时,整个世界都是驳杂的道,他看不清。
“你找不到吧?”
身后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,没等爱苍生发火,道穹苍急忙又道:“你再看一下道。”
道?
爱苍生遍观中域诸道。
当他寻道时,入目仅有一人。
……
中域。
跨域传送阵远处,八尊谙盘膝打坐一停,睁开浊黄双眼,站了起来,转身眺向南方。
“好久不见……”
他呢喃着,仿佛一个瞎子能看到什么。
听内容,好似还是见到了一个老友,所以病情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吗?
说书人赶忙上前搀扶:
“哥哥,我们坐下来,不要乱搞。”
“虽然这里已经远离了闹市,并不惹眼,但这里还是中域,容不下异人。”
可一声呢喃过后,八尊谙只是一顿,并没有停下的他的问候:
“好久不见,爱苍生……”
爱狗?
不是,苍生大帝!
说书人猛地一震,腿都有些发软,他压低了声音,抓着红裙,惊恐道:
“你不是说他看不见我们吗!”
“这到底是看见,还是看不见,你别吓人家呀,哥哥!”
……
道?
拥大道之眼几十年。
爱苍生,似第一次看见大道。
那大道原为一把虚无巨剑,从云端之上贯来,刺入大地深处。
不见剑柄,不见剑尖。
高天一尺,没地三丈。
道在中域!
道的中央,门开玄妙,立有一人。
道的四下,万物皆剑,无不伏拜。
仅是如此一瞥,爱苍生脑海里乍现十尊座初见时,那个意气风发的白衣剑客的恣意身影。
他一剑败尽十里,敢言之:
“俯首者,不杀。”
“直视我者,死。”
道在三十年前。
道,亦在今日!
当脑海里那身影同眼下所见影绰交叠,汇成一剑时,爱苍生看到了“剑”,也看到了他的“我”。
可八尊谙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八尊谙了。
他的体内蕴有戾兽,吞吐剑锋,外化的他,比溪岸边被冲刷了千年的石头还要圆滑。
他微一抿唇,颔首致意,带着捺不住的虚弱,轻声道:
“苍生大帝……”
“给我一个面子,让他走完死海。”